"可以把空调关一下吗?谢谢。"说话的是我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她有些感冒。"他指着他身旁的一位女性,或许是他的妻子吧。这两句话让我放空的脑海里一下就有了关掉空调的目的,把我从嘈杂的耳机里解放出来。我解开安全带,总算是够到了头顶的开关。"谢谢你,不好意思,"那个男人又说,大概是因为车太颠簸,看我像是差点摔倒吧。我领了他的好意。
车进了隧道,车厢里人们手机的光亮显得车窗上的雨水格外明显。我摘下了耳机,耳机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说话声和刷抖音的声音,鼻子闻到了不知何处而来的臭味。我突然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一辆开往百公里开外的公交车上坐了不知道多久了。我突然想起上次我这样是坐火车,可能环境更是恶劣。人们都说我长达十个小时的车程叫做找罪受,只有我知道非去不可,而且似乎我也乐在其中。火车上的信号不好,可我却总是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出于旅行的意义或是目的地的吸引,让我穿梭在不同的车厢里,在车厢连接处借火机给背着挎包打着电话的大叔,或是和一辈子没去过南方的大妈说说我的家乡,然后像浮萍一样经过短暂的回合后飘向各自所属,像窗外的雨水一样淡淡的。
记得以前总说自己想去北方,北到快到俄罗斯去。我对雪有种莫名的执念,仿佛我必须得看一场大到比任何人和我说过的还要大的雪才肯罢休。应该是命中注定,我去年录到了我的北方,虽然没有我说得那么北,但也够了,离我家2500公里,够远了。很快到了我在那的第一个冬天,我总是在等天上落点什么东西。在一个夜晚,耳边突然有人喊道:"下雪啦!"我一下子跳起来跑到阳台上,看着我从未见过的——北方的雪。我随手拿起外套往楼下跑到一个操场,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转身看着自己一个人的脚印,我惊叹见到了真的可以淹没自己脚踝的大雪……
转眼那场命运的考试已经过去了一年,我开始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东西离不开家乡,仿佛已经刻在骨子里了。小时候以为有雪就好了,离家远一点就好了,后来才明白根一直在那个四方小院里。
也是后来才知道,人与人之间不像火车的车厢一样会一直连在一起。有人像是路边摊烤箱里刚烧好的洋芋,烫得叫人无法攥在手里,凉透的时候又叫人难以下咽。说它像什么呢,像雪,春天一来就会化掉。